从形象出发鉴赏中国古典诗歌还应该充分考虑它们创造形象的特点中
从形象出发,鉴赏中国古典诗歌,还应该充分考虑它们创造形象的特点。中国古典诗歌主要是短小的抒情诗,并没有塑造什么典型人物。因此,我们不能用分析戏剧、小说的方法,从诗里寻找典型人物形象。中国古典诗歌的形象,是借助客观物象(如山川草木等等)表现出来的带有浓厚主观感情色彩的形象,我姑且称为“意象”。鉴赏这类作品,不仅要着眼于它们所描写的客观物象,还应透过它们的外表,看到其中注入的意念和感情;注意主客观两个方面融合的程度。只有抓住诗歌的意象,以及意象所包涵的旨趣,意象所体现的情调,意象的感染作用,才能真正地鉴赏中国古典诗歌。
文艺鉴赏既然是从形象的感受开始的,那么形象的感受是一种什么心理活动呢?不要认为,感受仅仅是一种直觉。所谓直觉是对个别事物的全神贯注的知觉活动,不产生任何联想和推理。譬如对玫瑰的直觉,就是只看到它的形状、色彩,嗅到它的芳香。如果回忆起在这株花下自己与人会晤的情景,就产生了联想,已不再是直觉了。如果想到玫瑰是花的一种,就有了推理,也不再是直觉了。而离开直觉,也就离开了纯粹的感受,不能算是审美活动了。他们认为,联想妨碍审美和鉴赏,因为它使注意力涣散不能集中于欣赏对象本身,所以联想力量丰富的人鉴赏力最低下。他们排斥联想,是要使鉴赏活动局限于艺术形式上。听音乐,就欣赏声音的和谐;看图画,就欣赏色彩与线条;读诗歌,就欣赏韵律和节奏。这是艺术鉴赏中的形式主义态度。
联想会不会使注意力涣散,从而妨碍了艺术鉴赏呢?如果联想离开了作品的内容和情绪,任其漫无边际地发展,那当然不成其为艺术的鉴赏了。但是受了作品的启示,随着作品的内容和情绪而产生的联想,以及在感受的基础上产生的理解,无疑能够帮助鉴赏活动的进行。鉴赏不是被动地接受,而是一种富于创造性的艺术活动。如果说艺术创作是将自己的生活体验借着语言、声音、色彩、线条等等表现出来,那么艺术鉴赏就是运用联想将语言、声音、色彩、线条等等还原为自己曾经有过的类似的生活体验。正是在同艺术家的相互交流中,在对生活的重新体味中,得到艺术的享受。白居易《琵琶行》写他欣赏音乐时的心理活动,完全是联想在起作用: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随着音乐旋律和节奏的变化,白居易一会儿联想到急雨,一会儿联想到私语,一会儿联想到莺语,一会儿联想到泉声。即使在音乐暂时休止的时候,也没有停止他的联想,他觉得另有一种幽愁暗恨,胜过有声之时。正是在联想中,在对急雨、莺语等生活场景的重新体味中,白居易写出了这首绝妙好诗。
白居易写的是创作过程中的联想,在诗歌欣赏中联想同样很重要。诗歌表现思想感情的媒介是语言,语言不过是一群声音符号的组合。这些声音符号本身并没有形象,但诗的语言却能在读者的头脑里构成栩栩如生的形象。这靠的是什么?就是读者的联想。所以,好诗一定能够唤起读者的联想;善于鉴赏的读者也一定富于联想力。无论诗歌创作或诗歌鉴赏,离开联想都是不可能的。
中国古典诗歌中的联想十分丰富,有些诗歌的构思完全建立在一片联想之上。阅读这些诗,应驰骋自己的联想,由此及彼,由表及里,才能真正欣赏它的意趣。如辛弃疾的《菩萨蛮·金陵赏心亭为叶丞相赋》:
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数。烟雨却低回,望来终不来。 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
诗人看见山势驰骋,便联想起万马联翩,以为青山要来和自己倾谈。忽然瞥见白鸥,又联想起白居易的《白鹭诗》:“人生四十未全衰,我为愁多白发垂。何故水边双白鹭,无愁头上也垂丝。”辛弃疾心想:原来沙鸥也和我一样的忧愁啊!要不然为什么它全身都白了呢?这首词构思之巧妙、联想之新颖,令人赞叹不已。又如,陈陶的《陇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