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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回答“诗意”根本就是一个极含糊的名词克罗齐替自以为有“诗

    时间:2022-06-23 07:39:03  编辑:快推网  来源:  浏览:969次   【】【】【网站投稿
    我们回答:“诗意”根本就是一个极含糊的名词。克罗齐替自以为有“诗意”而不能做诗的人取了一个诨号:“哑口诗人”。其实真正诗人没有是哑口的,“诗意”是幻觉和虚荣心的产品。每人都有猜想自己是诗人的虚荣心,心里偶然有一阵模糊隐约的感触,便信任幻觉,以为那是十分精妙的诗意。我们对于一件事物须认识清楚,才能断定它是甲还是乙。对于心里一阵感触,如果已经认识得很清楚,就自然有语言能形容它,或间接地暗示它,如果认识

    我们回答:“诗意”根本就是一个极含糊的名词。克罗齐替自以为有“诗意”而不能做诗的人取了一个诨号:“哑口诗人”。其实真正诗人没有是哑口的,“诗意”是幻觉和虚荣心的产品。每人都有猜想自己是诗人的虚荣心,心里偶然有一阵模糊隐约的感触,便信任幻觉,以为那是十分精妙的诗意。我们对于一件事物须认识清楚,才能断定它是甲还是乙。对于心里一阵感触,如果已经认识得很清楚,就自然有语言能形容它,或间接地暗示它,如果认识并不清楚,就没有理由断定它是“诗意”,犹如夜里看见一团阴影,没有理由断定它是鬼怪一样。水到自然渠成,意到自然笔随。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之类名句,有情感思想和语言的裂痕么?它们像是模糊隐约的情感思想变成明显固定的语言么?

    反对者说:寥寥数例不能概括一切诗。有信手拈来的,也有苦心搜索的。在苦心搜索时,情感和意象先都很模糊隐约,似可捉摸又似不可捉摸。作者须聚精会神,再三思索推敲,才能使模糊隐约的变为明显固定的,不可捉摸的变为可捉摸的。凡有写作经验的人都得承认这话。

    我们回答说:这话丝毫不错。思想本来是继续联贯地向前生展,是一种解决疑难、纠正错误的努力。它好比射箭,意在中的,但不中的也是常事。我们寻思,就是把模糊隐约的变为明显确定的,把潜意识和意识边缘的东西移到意识中心里去。这种手续有如照相调配距离,把模糊的、不合式的影子,逐渐变为明显的、合式的。诗不能全是自然流露,就因为搜寻潜意识和意识边缘的工作有时是必要的;做诗也不能全恃直觉和灵感,就因为这种搜寻有时需要极专一的注意和极坚忍的意志。但是我们要明白:这种工作究竟是“寻思”,并非情感思想本已明显固定而语言仍模糊隐约,须在“寻思”之上再加“寻言”的工作。再拿照相来打比喻,我们做诗文时,继续地在调配距离,要摄的影子是情感思想和语言相融化贯通的有机体。如果情感思想的距离调配合式了,语言的距离自然也就合式。我们并无须费照两次相的手续,先调配情感思想的距离而后再调配语言的距离。我们通常自以为在搜寻语言(调配语言的距离),其实同时还在努力使情感思想明显化和确定化(调配情感思想的距离)。

    反对者说:我们做诗文时,常苦言不能达意,须几经修改,才能碰上恰当字句。“修改”的必要证明“寻思”和“寻言”是两回事。先“寻思”,后“寻言”,是普通的经验。

    我们回答:“修改”还是“寻思”问题的一个枝节。“修改”就是调配距离,但是所调配者不仅是语言,同时也还是意境。比如韩愈定贾岛的“僧推月下门”为“僧敲月下门”,并不仅是语言的进步,同时也是意境的进步。“推”是一种意境,“敲”又是一种意境,并非先有“敲”的意境而想到“推”字,嫌“推”字不适合,然后再寻出“敲”字来改它。就我自己的经验说,我做文常修改,每次修改,都发现在话没有说清楚时,原因都在思想混乱。把思想条理弄清楚了,话自然会清楚。寻思必同时是寻言,寻言亦必同时是寻思。

    六 古文与白话

    反对者说:你这番话似乎太偏重语言而看轻文字,以为语言是活的,文字是死的。你似乎主张做诗文必全用白话。从前有许多文学作品都不是用当时流行的语言,价值仍然不可磨灭。我们可以说,除着民歌以外(就是民歌是否全用当时流行语言也还是疑问),大部分中国诗文都是用古文写的。如果依你的情感思想语言一致说,恐怕它们都不能符合你的标准吧?你似乎在盲目附和白话运动。

    我们回答说,我们不敢当这个罪名。以文字的古今定文字的死活,是提倡白话者的偏见。散在字典中的文字,无论其为古为今,都是死的;嵌在有生命的谈话或诗文中的文字,无论其为古为今,都是活的。我们已经说过,文字只是一种符号,它与情感思想的关联全是习惯造成的。你惯用现在流行的文字运思,可用它做诗文;你惯用古代文字运思,就用它来做诗文,也自无不可。从前读书人朝朝暮暮都在古书里过活,古代文字对于他们并不比现代文字难,甚至于比现代文字还更便利,所以古代文字对于他们可以变成活语言。这正如我们学外国文到很纯熟的地步,为时觉得用外国文传达情感思想,反比用中文较方便。不过这只是就作者说。如就读者说,用古代文字做诗文,对于未受古代文字训练的群众自然是一种不方便。这里我们又回到传达与社会影响的问题了。诗既以传达为要务,就不能不顾到群众了解的便利。还有一层,即从作者的观点看,现代人有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和特殊情思,现代语言是和这种生活方式和情思密切相关的,所以在承认古文仍可用时,我们主张做诗文仍以用流行语言为亲切。

    本来文字古今的分别也只是比较的而不是绝对的。我们现在用的文字大部分还是许慎的《说文解字》里所有的,并且有许多字的用法,现代和二千年前也并没有多大分别。现在所有的字大半是古代已有的,不过古代已有的字有许多在现代已不流行。古代文字有些能流传到现在,有些不能,原因一半在需要的变迁,一半也在习惯的变迁。习惯原可养成,所以一部分古字复活是语言发展史中所常见的自然现象,欧洲有许多诗人常爱用复活的古字。现代中国一般人说话所用的字汇实在太贫乏,除制造新字以外,让一部分古字复活也未始不是一种救济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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